“李师弟,请随我来。”领头带队的青云弟子声音低沉,面色异常凝重,压低了嗓音,脚步毫不犹豫地转向校场边缘一条异常狭窄深邃、仿佛巨兽肠道般的甬道入口。“那位苏清歌公主……被囚于水牢深处,陛下之意,由我们先行沟通。”
“水牢?”李云天眉头锁紧,一丝疑虑如同投入墨池的石子,迅速漾开波澜。虽已知晓苍澜情势危急,但将一国王室血脉投入如此不堪之地,岂非自折羽翼,徒增屈辱?他未及追问,前方引路的弟子已率先踏入了那条浓得化不开的黑暗之中。
甬道并非全然向下,而是一路倾斜着,向更黑暗、更深邃的地底螺旋深入。光线甫一离开身后的洞口,便被这纯粹的黑暗迫不及待地大口吞噬。两侧石壁幽冷刺骨,每一寸都湿漉漉地浸透出冰冷的水汽,长满滑腻厚重的墨绿苔藓,不时有凝聚过度的水珠在头顶岩缝间汇成,然后“啪嗒”一声砸落,坠在肩颈裸露的皮肤上,激起一小片栗抖。空气稠密得如同实体,水腥气与一股难以言表的、像是血肉在极端潮湿环境下缓慢腐败析出的浓烈腥腐味混合着,沉沉地压在所有感官之上,逼迫着每一次呼吸都需调动全力。脚下每一块湿滑的石阶都长年累月被污水浸透冲刷,石阶表层磨损得圆钝不堪,异常湿滑,众人不得不扶住冰冷粘湿的墙壁,每一步都落下得分外小心。
黑暗浓稠粘腻,仿佛能吞噬一切声响。唯有众人刻意压低的脚步声、抑制不住的粗重喘息,以及不知何处传来的、水滴单调敲打着水面的滴答声,共同构成了这片死寂里令人神经紧绷的伴奏。
前路被纯粹的黑暗遮蔽,不知蜿蜒向下行走了多久,甬道的走势开始变得平缓了些许。前方引路的弟子脚步顿住,声音带着回响的嗡鸣,打破了沉重:“到了。”
浓重的黑暗被驱散了一角。眼前豁然出现一片规模不小的地下空间。幽绿的磷火无声地点缀在粗糙岩石开凿出的壁龛中,跳跃着惨绿的光芒,勾勒出巨大石牢的扭曲轮廓,也映亮了中间那片占据了绝大部分空间的漆黑水域。那水是死寂的,颜色暗沉如腐败发臭的墨汁,水面漂浮着油状的不明污物,缓缓蠕动。水牢中央,几根狰狞粗大的玄黑色石柱破水而出,柱体大半浸没在污浊的黑水之中,其上缠绕着无数手臂粗细、泛着幽冷金属光泽、铭刻着繁复扭曲魔纹的巨大锁链,纵横交错,形成了一张沉重森严的网,网的中心牢牢捆缚着一个人影。
李云天的心在那道人影映入眼帘的刹那,骤然沉入一片冰封的深渊。
那人影一身已经分辨不出原色的长裙,在幽绿磷光的映照下勉强显出一抹深灰,裙摆下摆大片大片被污黑的水渍浸透,沉沉下坠。满头青丝散乱垂落,半遮住低垂的头颅和肩膀。锁链并非寻常钢铁,漆黑如墨,上面蚀刻的魔纹仿佛在无声呼吸,流窜着极其黯淡、却透出极度不祥的暗紫光晕,每一次光芒流转,链身似乎都变得更沉重一分,而那纤薄瘦削的身影便微不可察地向下沉落一分。她身下的水域已被某种力量排开,只留下齐腰深的水面环绕着她,形成一个诡异的圆圈,仿佛一个尚未完结的恶毒仪式。
他喉咙干涩得发痛,一股浓烈的、不知源自恐惧还是绝望的情绪,在胸腔中横冲直撞,撞得肋骨隐隐作痛。他在同门无声的目光催促中,如同脚下拖着无形的万钧锁链,缓慢地、一步一步走向水牢边缘那湿滑的垒石。
每一步都沉重得足以碾碎脚下的顽石。
“公主殿下,”领队弟子尽可能提高声音,打破了死寂,声波在水面上激起微小又迅速湮灭的涟漪,“苍澜与魔氛共舞,危在旦夕。我等乃受贵国陛下之邀,携青云宗弟子前来襄助。今有宗门内李云天、张师兄、赵师兄等共探此事,望殿下能拨云见日,告之我等那魔族布局的关键,那九婴凶戾,以何种方式祭召?祭品何在?”他的声音尽量放得沉稳,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官方口吻,希望能穿透这地狱般的水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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