过了好半晌,他才像从冻土里拔出脑袋,僵硬地抬起来,嘴角勉强抽了一下,想挤个笑却比哭还难看,哑着嗓子说:

        “奎爷,我知道。不光舅妈……家里头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他吸了下鼻子,冰冷的空气像是刺痛了他的肺腑,眼圈不受控制地红了,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颤抖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我爹,我娘,看我……也跟看个祸害差不多。在他们眼里,我这路子……就不是人走的道!丢了老张家八辈祖宗的脸!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他们早就忘了……前些年我爹在炕上滚刀子疼得快蹬腿儿的时候,是谁钻冰窟窿似的跑黑市,拿命倒腾了点救命的药片,把最后那点子救命的钱拍在赤脚医生桌子上的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“现在?”他声音陡然拔高,带着悲愤和委屈,“我在家里头,放个屁都嫌我堵了神龛!晦气!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我大哥二哥出去给人修个破炉子,回来都能说半天,爹娘听得眼睛放光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我呢?带回去的肉,家里剁饺子馅都不让我靠近闻个味儿,说我在外头吃香的喝辣的,这点碎肉是喂狗的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后面的话被他死死咬在齿间,腮帮子绷得紧紧的,但那从骨子里渗出来的悲凉和孤苦,在这呵气成冰的墙角,比寒风还冷冽刺骨。

        陈冬河看着眼前这个实际上比自己大不了几岁,却被生活锤打得比自己显得苍老近十岁,眼神黯淡的青年,心里也像被灌了口冰碴子,又冷又涩。

        这种被血脉至亲当脚底泥,抹布看的滋味,他替三姐尝过,知道那钝刀子割肉的疼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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