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的声音不高,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、不容置疑的力量,每一个字都像是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,激起清晰的回响:“臣妾的心,早在陛下一次次于后宫倾轧中给予信任维护之时,在与我乞儿国万千子民共同度过天灾人祸、时局艰难之时,在孕育抚养铮儿、看着他咿呀学语蹒跚学步之时,便已牢牢系于此地,系于陛下之身,系于这万里江山社稷之上!长安……于臣妾而言,早已是前尘旧梦,模糊不清;故国……亦无归处,徒留怅惘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她说到这里,话语微微一顿,眼中无法抑制地闪过一丝深切的痛楚与挣扎,声音也低沉了下去,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沙哑:“唯有父母生恩,血脉相连……十年来下落不明,生死未卜……此乃人伦大痛,臣妾……确有心结难解,五内俱焚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这番话语,半是坚定无比的表态,半是毫无保留的交心,将她此刻最真实的困境、最矛盾的立场,清晰地、毫无遮掩地摊开在了赫连决的面前。她不慕大唐虚名,不愿离开乞儿国和视她为唯一的丈夫,但父母的安危与孝道这沉重的枷锁,是她无法轻易抛却、也无法轻易解决的软肋与痛处。

        赫连决静静地听着,脸上那冷硬如岩石的线条,似乎因她这番恳切之言而柔和了微不可察的一丝。他深邃眼眸中翻涌的暗流,也渐渐平息了些许。他终于伸出手,骨节分明的手指接过了那封轻飘飘却又重逾千斤的丝绢密信。

        然而,他并未立刻展开观看,只是将那封信捏在指间,目光依旧如同带着重量,落在毛草灵那张混合着坚定与脆弱的脸上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朕,信你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他缓缓地、清晰地吐出三个字。字字千钧,重若山岳。

        这简单的三个字,仿佛带着奇异的力量,瞬间冲垮了毛草灵心中那根紧绷到极致的弦。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与暖流交织着涌上鼻尖,眼眶不受控制地泛起湿热。她强忍着,没有让那水汽凝聚成泪。

        但他接下来的话语,却又像一盆冷水,让她刚刚松懈些许的心再次高高提起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但此事,并非你朕二人之私事,更关乎国运,牵一发而动全身。”他捏着那封信,踱开两步,转身望向殿外那轮正在加速沉落、将天际染成一片凄艳橘红的夕阳。玄色的身影被残阳余晖镀上一层暗金的光边,显得愈发孤高而莫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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