雨水敲在录音间玻璃上,像无数细小的手指轻轻叩击。他坐在黑暗里,没有开灯,只有麦克风前那一点红光亮着,像是深夜唯一醒着的眼睛。窗外的城市模糊成一片流动的光影,车声、人语、远处工地的打桩声混在一起,织成一张无形的网,笼罩着这座永不真正入睡的城。
他已经连续工作了三十六小时。
电脑屏幕上还开着“声音考古”计划的第一期汇总文档,全国范围内上报的异常声音案例已达一百八十九起。有四川山区某废弃矿井中每到子时便响起的凿岩声,监测显示地下并无活动;有广州老城区一栋拆迁楼里反复播放的粤剧选段,居民说那是三十年前一位已故名伶的绝唱;还有甘肃敦煌边缘村落,牧羊人在沙丘间录到一段无源风笛,音色古老得不像现代乐器。
但最让他无法移目的,是一条来自贵州深山的投稿。
发件人是个支教老师,名叫周晚秋。她附了一段音频,背景是雨夜山林的??,夹杂着断续的童谣哼唱??调子歪斜,像是孩子凭着记忆勉强拼凑出来的。歌词却是普通话与某种少数民族语言交错,内容令人脊背发凉:
“月亮掉进井里那天,阿妈再没回来。
哥哥说她在井底唱歌,可井水早就干了。
我们等了十二年,石头都长出了耳朵。”
周晚秋在邮件中写道:“村里的孩子从五岁起就不敢独自去水井边。他们说,夜里能听见井底传来拉扯铁链的声音。去年有个七岁的女孩梦游走到井口,被村民救下后只说了一句:‘她们让我下去陪她们洗澡。’后来调查发现,这口井在1972年曾淹死过三位女知青。当时正值汛期,井壁塌陷,三人被困,救援失败后封井处理。如今井口用水泥封死,但每逢农历十五,附近人家的收音机会自动切换到一个不存在的频道,播送这段童谣。”
他把音频循环播放了七遍。
每一次,都能在尾音处捕捉到一丝极细微的、类似呼吸的停顿,仿佛有人正贴着话筒边缘,静静听着外面的世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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